“我们陪你一起走到麦里屯。”凯瑟琳和丽迪亚一齐说道。伊丽莎白答应让她们做伴,于是三个姑娘一起出发了。
路上,丽迪亚说:“我们要是赶紧点,说不定还会在卡特上尉走之前见到他呢。”
到了麦里屯,她们分手了。两个小妹妹去了一位军官妻子的住所,伊丽莎白一个人继续赶路。她脚步匆匆,穿过一片接着一片的田地,跳过一道又一道的篱笆,跨过一处又一处的水洼,终于发现那幢别墅出现在视野之中。这时,她脚也酸了,袜子也脏了,脸颊却因为赶路而涨得通红。
她被领进了早餐室,所有的人都在那里,只是没有看见简。她的到来无疑引发一阵惊叹:她竟然一大早就步行了三英里,而且是在这样湿漉漉、雨淋淋的天气里独自一人走来的!这对赫斯特太太和宾利小姐来说,简直太难以置信了。伊丽莎白心中十分清楚她们瞧不起自己的行为,不过她们待她还是非常客气。她们的哥哥宾利先生的言行举止可就不同了,他不仅礼貌待她,而且十分温和友善。达西先生说话不多,而赫斯特先生根本就没开过口。达西先生内心波澜起伏,他既为伊丽莎白在走路之后脸庞透出的红艳光泽所倾倒,又在心中嘀咕着她为看姐姐而独自一人从大老远跑来是否值得。赫斯特先生满脑子里惦记的只是早饭。
伊丽莎白询问起姐姐的情况,才知道情况并不乐观。简昨晚睡眠不好,虽说起床了,但因仍在发高烧,不便离开卧室,于是,伊丽莎白也乐得被人领进房间去看姐姐。简一看见妹妹进来,喜出望外,她早就盼望着家人前来探望,只是担心会让家里人着急,或者给他们带来不便,才没有在信中流露出这种想法。不过,她身体还很虚,不能多说话,只是在宾利小姐走开后,才吃力地讲了一些这里的人是怎样格外友善地待她,她是如何心存感激之类的话。伊丽莎白一声不吭,默默地照顾着姐姐。
吃完早饭后,宾利两姐妹来到她们旁边。看着这两姐妹对简表现出的亲切和关心,伊丽莎白渐渐地对她们萌生了好感。这时医生来了,检查了一下病人的情况,说简患的是重感冒,她们得尽力帮她康复,并建议简回到床上去休息,还给她开了些药剂。虽说医生的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家还是立刻遵嘱照办,因为这时简的发烧症状有所加重,头痛得也很厉害。伊丽莎白一刻不离地守在姐姐身边,宾利姐妹也极少走开;几位先生都出门去了,实际上他们在家也无事可做。
钟敲了三下,伊丽莎白意识到自己得走了。依依不舍地向大家告辞。宾利小姐要她乘马车回家,伊丽莎白稍作谦让,准备接受她的美意,这时,简开口说自己舍不得让妹妹走,宾利小姐当即改变初衷,不再提出让伊丽莎白乘坐自家的马车回家,而是邀请她留在泥泽地别墅陪伴姐姐。伊丽莎白满怀感激,一口答应了下来。于是宾利小姐又差人去龙博恩,把伊丽莎白留住别墅的事告知贝内特一家,并顺便给她们带些换洗的衣物来。
第八章
五点钟的时候,宾利姐妹出去更衣,到了六点半,有人来请伊丽莎白去吃饭,用餐时,大家纷纷询问简的状况。看到大家十分礼貌,尤其是看到宾利先生一副真诚关切的样子,伊丽莎白顿时感到欣慰,可惜,她的回答无法给大家带来慰藉——简的病情压根儿就没有好转。听到这一消息,宾利姐妹唏嘘不已,说她们心里有多么难过,说重感冒有多么可怕,说她们对于生病是怎样深恶痛绝。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了三四遍之后,这事就被抛置于脑后。此刻,伊丽莎白看着简不在场时她们一个个表现出的那种冷漠,不由得再次对她们产生了恶感。
实际上,在这一群人中唯一让伊丽莎白感到称心的人就是她们的兄弟宾利先生。他的言行举止都透出对简的担忧,他对伊丽莎白本人的关爱也热情周到,她原本认为自己会被别人当作不速之客,现在这种想法已经荡然无存。这里除了他外,其他人几乎并不在乎她的存在,宾利小姐一个劲儿地围着达西先生转,她的姐姐也在一旁凑热闹,而坐在伊丽莎白旁边的赫斯特先生纯粹是个平庸之辈,似乎他活着就是为着吃饭、喝酒、玩扑克。当他发现伊丽莎白只爱吃普通小菜而不爱蔬菜炖肉时,与她完全无话可说。
饭后,伊丽莎白径直回姐姐身边去了。她的脚刚一迈出餐厅,宾利小姐就开始数落起她来,断言她不懂规矩,既高傲又无礼,还说她不善言辞,心无城府,没有品位,而且相貌平庸。赫斯特太太点头称是,甚至还补上几句:
“总而言之,她除了擅长走路,就再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她今天早上那副模样我是终生不忘的,瞧那野性十足的样儿!”
“露易莎,你说的不错。当时我差点没笑出来。她跑一趟有什么用?姐姐得了点感冒,她就非得满世界乱窜?瞧,她那乱蓬蓬的头发,一副邋遢像。”
“一点不假。还有衬裙,你要是看到她的衬裙就好了。上面糊的泥巴,我绝对敢肯定,足有六寸厚。她还有意放低长裙想遮住衬裙上的泥巴,其实根本不管用!”
“露易莎,你描述得十分逼真。不过我看这算不了什么。”宾利先生说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小姐走进这房间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她的形象有什么不妥的,我根本就没看见什么满是泥巴的衬裙。”
“达西先生,你一定看到了。”宾利小姐说,“而且我想,你一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妹妹弄成那副模样。”
“当然不会。”
“走了三英里,或许四英里、五英里,或者还不止呢,踩着一脚多深的泥巴,而且是一个人走来的!你说那是为什么?我看哪,这正表现了她那我行我素、狂妄自大的性格,这是一种漠视礼仪没有教养的可恶的乡里气息。”
宾利反驳道:“这恰恰表现了她对姐姐的亲情,难能可贵啊!”
“达西先生,”宾利小姐压低声音说,“我恐怕这次经历影响到了你对她那双美眼的崇拜之情呢。”
“根本没有,我反而觉得她那么一路走来,两只眼睛更有神了呢!”达西说完,大伙儿谁也没吭声。过了一会儿,赫斯特太太又开腔了。
“我格外欣赏简·贝内特,她确实是一位可爱的姑娘,我也真希望她能攀上一户好人家。可一想到她的父母和那些低俗的亲友,又觉得这事难成。”
“我好像听你说过,她有个姨父在麦里屯当律师。”
“是呀,她们还有个舅舅呢,住在伦敦的契普赛德大街附近。”
“那可是首都啊!”她的妹妹加了一句,两人都会心地笑了。
“就算整条契普赛德大街的人都是她们的叔叔舅舅,她们的魅力也不会因此而减一分。”
“不过,这会使她们嫁给世上又有头脑又有钱的男人的可能性大打折扣。”达西回了一句。
宾利对此没有作出任何表示,他的妹妹们都极力点头称是,接着,又继续拿她们亲爱的朋友家的穷亲戚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