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不会向您做出这种承诺。别以为吓唬一下我就会屈服于这种无理的要求。夫人您想要达西先生娶你女儿,可是难道我作出了您想要的承诺,他就一定会娶她吗?假如他爱上了我,难道说我拒绝了他的求婚就一定能让他爱上他的表妹?请允许我说一句,凯瑟琳夫人,您刚才的要求实在荒唐,也实在不明智。如果您认为那几句威胁的话就能把我吓倒,那么您就大错特错了,您根本不了解我的秉性。我不知道,您的外甥在多大程度上会接受您对他婚姻的干涉,但是您却绝对没有权力把您的意志强加于我。所以,请您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再纠缠下去了。”
“请你不要这么匆忙,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除刚才所说到的反对达西与你结婚的理由之外,还有一点。我对你小妹妹私奔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我知道得清清楚楚。那位年轻人娶了她,也是因为你父亲和舅舅、姨父们花钱,才收拾了这个烂摊子。这样的姑娘也配做我外甥的小姨子?她的丈夫,也是达西已故的父亲生前管家的儿子,有资格做他的连襟?老天哪!你对这一点是怎样看的呢?难道彭伯里的美名就要这样给污没掉?”
“您现在该说完了吧?”伊丽莎白忿忿地说,“您是在极尽所能羞辱我。我要回屋里去了。”
她边说边站起身来。凯瑟琳夫人也站了起来,一起往回走。那位夫人肺都要气炸了。
“这么说,你一点都不顾及我外甥的荣誉和名声啰?无情无义,自私自利!难道你就没有想到,他要是与你结婚,会在世人面前丢尽脸面?
“凯瑟琳夫人,我不想再说下去了。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意思。”
“那你是下决心得到他啦?”
“我说过,这是没影的事儿。我只是下定决心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寻找幸福,决不会顾及你的或者任何与我毫不相干的人的意愿。”
“很好!那你是不听我的劝告了?你竟然不顾道义、荣誉,不知恩图报,仍然要我行我素!你是决心要毁掉他,让朋友们瞧不起他,让整个世界都鄙视他!”
“在这件事情上,谈不上道义、荣誉、知恩图报。即便我与达西先生结婚也犯不上这些清规戒律中的哪一条。如果说我们的婚姻可能会激起他们家族的愤慨,我不在乎;至于说担心世人会因此而鄙视我们,我想大多数人都还是通情达理明辨是非的,绝不会一哄而上对我们肆意指责的。”
“这就是你的真心话?这就是你最后的表态?很好!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贝内特小姐,别幻想你的野心会实现。我来就是想试探试探你,没想到你这么不讲道理。等着瞧,我会达到目的的。”
凯瑟琳夫人就这样不停地说着,走到了马车门前,她一个急转身,又朝着伊丽莎白说了一通:
“我不会向你道别,贝内特小姐,也不愿问候你母亲。你们不配这种礼遇!我对你们极端不满。”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也没有挽留这位夫人进屋歇息一会,她静静地走了,进了自家的门口。当她迈上楼梯的时候,听见屋子外的马车辘辘地驶出了。母亲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在化妆室外门口遇到女儿,忙问,凯瑟琳夫人为什么不再进屋歇息一下再走呢?
“她不愿意,”女儿答,“她想走就走啦。”
“她是个十分标致的女人。她能光临我们家,实在是太客气了。我想,她来这儿只是想捎个话,说柯林斯夫妇都很好。她肯定是要去哪儿,经过麦里屯,于是就想顺便看看你。我想,她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向你说吧,丽兹?”
伊丽莎白不得不撒了个小谎,对她来说,要把刚才谈话的内容都说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第五十七章
不同寻常的来客把伊丽莎白的心绪搅得纷乱,久久难以平静,在随后的好几个小时里,这件事情一直在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看来,凯瑟琳夫人这次是专程从罗辛斯庄园赶到这里来的,而且是特地前来斩断传说中她与达西先生的婚约的。计划得可真周密啊!可是关于她与达西先生订婚的传言又起于哪里呢?她久思不得其解。后来,她突然想到,达西先生是宾利的密友,而她自己又是简的妹妹,这可能就是谜底了。人们看到宾利与简即将成亲了,人们自然就急切地期盼着另一桩婚事,于是产生了达西与她订婚的说法。实际上,就连伊丽莎白自己都没想到,姐姐的婚姻倒可以给她和达西带来更多彼此接触的机会。这样一来,她们住在卢卡斯府邸的邻居可能就认为,她说不定(几乎是肯定)会很快与达西先生结婚,他们可能把这种猜测写在信中,寄给了柯林斯夫妇,就这样到了凯瑟琳夫人那里。
回想起凯瑟琳夫人刚才的话,伊丽莎白心中颇有几分不安,生怕这位夫人执意干涉,产生不利的后果。凯瑟琳夫人刚才说,要阻止他俩的婚姻,从这话中,伊丽莎白感觉到,这位夫人一定会向外甥施加压力。至于说达西在多大程度上会认同他姨妈的观点、认为与她的结合有着百般不利,她现在还说不出。她不知道达西对他姨妈的感情有多深,他在怎样的程度上对姨妈言听计从,但是有一点是情理之中的,那就是他对他姨妈比伊丽莎白对他姨妈更尊重一些。还有一点,他的姨妈肯定会向他历数这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这势必会击中他的薄弱点。虽然说对伊丽莎白而言,这些观点非常可笑,经不住推敲,可是对于达西这样一个讲体面的人来说,这些话自然有其善意和合理之处。
现在该怎么办?对于这一个问题达西本来就处于犹豫之中,他似乎常常这样举棋不定,在这一时刻,这样的一位至亲哪怕给他一个建议或者一点开导,就可能打消他的犹豫,让他下定决心,在能保持自己尊贵身份的情况下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要是那样,他就不会再回泥泽地别墅了。凯瑟琳夫人到伦敦的时候或许会与他见面,这样一来,他原来与宾利的约定就会成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要是这几天他给宾利写信来,找个借口说不会来了,”伊丽莎白想,“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以后就不再对他抱有希望,也不再指望他对我用情坚定了。现在他本来可以得到我的爱情,得到他求婚时所希望的答复。可是此时此刻,如果他不爱我了,如果他在失去我之后只是感到惋惜,那么我连对他的惋惜都不会有。”
家里人听说有过贵人来访,都十分惊讶。不过,好在大家的猜测与贝内特太太一样,也算是满足了各自的好奇心,便没有在这件事上拿伊丽莎白开心。
第二天早晨,她刚一下楼,迎面碰到了她父亲。父亲正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丽兹,”他叫道,“我正找你呢,来,来,进房间说。”
她跟随着父亲进了书房,猜想着父亲要告诉她的可能与他手中的那封信有关。她的好奇心一下子高起来。她突然想到,那可能是凯瑟琳夫人写来的信,心往下一沉,沮丧地盘算着该如何向父亲做一些相关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