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内特先生回来了，脸上还是平时的豁达坦然的神情，言语也和以前一样不多，闭口不谈让他这次东奔西走、四处忙碌的事情。这样一来，女儿们好长时间不敢议论这事。
直到下午，当贝内特先生与女儿们一起喝茶时，伊丽莎白斗胆提到了这个话题，简要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说父亲这段时间一定吃尽了苦头，自己感到很难过。贝内特先生听了，赶紧说道：“别提了。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该为这件事受累。这事责任在我，理当由我受苦。”
“您不必对自己过于苛刻。”伊丽莎白说。
“你可以提醒我不要苛求自己，可人天生容易陷入这种深深的自责。唉，丽兹，请让我体味我自己种下的苦果吧！我这一生有多少事情值得自责啊！我不害怕会被恶名压倒，事情终将过去的。”
“您认为他们在伦敦吗？”
“是的，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藏得那么深呢？”
“丽迪亚以前就想去伦敦。”凯蒂补充了一句。
“这么说，她如愿以偿了，”父亲冷冰冰地说道，“她可能会在那里住上一阵子呢。”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继续说道：“丽兹，五月份你那样说我，我一点不怨你。现在看来，你真有远见。”
他们的谈话被前来为妈妈端茶的简打断了。
“这样摆摆架子倒有好处，”他大声说道，“这倒是给不幸增添了些优雅。哪一天我也试试。我会坐在书房里，头戴睡帽，身穿睡衣，尽情地吆喝大家做这做那。或许，我可以推迟到以后，等凯蒂私奔的时候。”
“我才不会私奔呢，爸爸，”凯蒂气鼓鼓地说，“我要是去布莱顿，我会比丽迪亚规矩多了。”
“你去布莱顿？给我五十英镑我也不会让你去，连东博恩那么近的地方都不让去，我信不过你！不让去，凯蒂。我终于学会谨慎行事。你会感受到它的厉害的。以后任何军官都休想进我的家门，甚至别想经过村子。绝对不许参加舞会，要跳就和姐姐们一起跳。每天至少要做十分钟的正经事，否则一步也别想迈出家门。”
凯蒂听爸爸这么吓唬，信以为真，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让自己不开心。在未来十年里，你要一直都是好姑娘，等十年期满我就带你去看兵马大检阅。”
第四十九章
贝内特先生回到龙博恩已经两天了。这天，简和伊丽莎白正在屋后的矮树林里散步，忽然看见女管家朝这边走来。姐妹俩料定是母亲有事派她来找她们，便迎了上去。等走到女管家跟前，才发现不是母亲找她们，只听见女管家对简说：“请原谅，小姐，这么冒昧打搅你们，是想请问一下您是不是已经听到城里传来的好消息。”
“希尔，你说什么？我们根本没收到城里来的消息呀。”
“小姐，”希尔太太诧异地叫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加迪纳先生派人给主人送来了一封急信？那人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呢，后来主人把信取走了。”
两位姑娘一听，拔腿就往回跑，匆匆忙忙连话都顾不上说了。她们穿过门厅，冲进餐厅，再跑到书房，都不见父亲的影子。她们正要上楼到母亲那儿去找，迎面碰到了男管家。男管家说：
“小姐，你们是不是在找主人？他朝小树林边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姐妹俩立刻再一次冲出大厅，穿过草坪，追赶着父亲，远远地看见他正不慌不忙地朝着围场边的一片小树林走去。
简不如伊丽莎白轻盈，也没有她那样善跑，一会儿就落到了后边，而妹妹追上父亲的时候，也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一追上父亲，迫不及待地问：
“哎，爸爸，什么消息？什么消息？你收到舅舅的信了吗？”
“是的，刚刚收到了他的一封急信。”
“上面有什么消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哪里会有好消息呢？”他边回答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不过，或许你们也想看看。”
伊丽莎白急忙从他手中抓过信，这时，简也已经赶到了。
“大声点儿读，”只听见父亲又说道，“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里面说了些什么呢。”
慈恩教堂 星期一
八月二日
亲爱的姐夫：
我终于可以给你一些关于外甥女的消息了，希望大体上能让你满意。星期六，你离开伦敦之后，我碰巧发现了他们在城里的藏身之地。具体详情待我们见面再谈。现在只要知道他们已经被找到了就应该放心了。我已经与他们见过面了……
“这么说，果真是像我所希望的，他们算是结婚了。”简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伊丽莎白继续念道：
他们两人我都见了。他们没有结婚，我也没看出他们有结婚的打算。不过我已斗胆代你们向他们做出了承诺，如果你愿意接受这门婚事，我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操办。你必须做到下列几点：以法律形式向你女儿做出承诺，在你和我妹妹百年之后，你们给子女的五千英镑财产必须有她一份；而且得保证，在你有生之年，必须每年补贴她一百英镑。经过全面考虑，我觉得有权代你行使职责，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应允了这些条件。我特地修书一封，派专人快递，向你说明情况，希望能尽快收到你的回复。从这些情况来看，威克汉也并没有走上穷途末路。人们在这一点都有误解。我非常高兴地告诉你，威克汉无须动用我外甥女的财产，自己完全有能力清偿债务，而且还有所节余可以给她。如果你充分授权我以你的名义代为操办这一切（我想你会的），我将立刻吩咐哈格斯顿准备办理有关手续。你也不必亲自再跑到伦敦来，放心地在龙博恩静享清闲，这边我会全盘打点好的。请尽快给我回信，并切记把意思说得明白些。我们认为，外甥女还是从我们家出嫁为好，希望你能应允。她今天要来这里，待其他事情决定之后，我再给你写信。
你的
爱德华·加迪纳
“这可能吗？”伊丽莎白刚读完信就大喊起来，“他可能娶她？”
“这么说来，威克汉倒并不像我们原先想的那样一无是处，”简说，“亲爱的父亲，祝贺你。”
“你回信了吗？”伊丽莎白问道。
“还没有，但事不宜迟。”
伊丽莎白缠着父亲，恳请他赶紧写信回复，一分钟也不要耽误。
“噢，亲爱的爸爸，”她叫道，“回去吧，赶紧回信，您想想，情况紧迫，一刻值千金啊！”
“要是你不喜欢动笔，我替你写！”简说道。
“我极不情愿回信，”父亲答道，“可是不得不写啊！”
说着，他转过身来，与女儿们一起往回走。
“请问一句，”伊丽莎白又开口了，“那些条件，我想是都要满足吧？”
“全部答应。他要求如此低，我也还有些愧疚呢。”
“那他们是铁定要结婚了，可惜他那人不咋样。”
“是啊，是啊，他们一定是要结婚了，别无选择。可是有两件事我很想弄清楚：一是你们舅舅填进了多少钱才把事情办到现在这个样子，二是我应该怎样报答他。”
“钱！舅舅！”简叫出声来，“你想说什么呀，爸爸？”
“我是说，像他那样贼精的男人，怎么会为图这点小利而娶她呢？你想想，我活着的时候每年只需给他一百英镑，死了之后只要给五千英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