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来到餐厅,不久玛丽和凯蒂也来了。先前她们俩在各自的房间忙着自己的事情,一个忙着读书,一个忙着化妆,还未来得及与大家打照面呢。两个人脸色都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凯蒂说话显得比较烦躁,或许是因为失去了最喜爱的妹妹而伤心,或许是因为这件丑事让她也沾上了火星而生气。至于玛丽,仍然一本正经,等大家落座,她带着一副充满忧思的神情,悄悄地对伊丽莎白说:
“这实在是家门不幸啊!人们一定会把这事吵得沸沸扬扬。我们可得团结起来,顶住恶浪,用姐妹深情抚慰每一个受伤的心灵。”
见伊丽莎白没有答腔的意思,她又说道:“虽说这件事情是丽迪亚的不幸,但我们大家都应引以为戒。女人一旦失去贞洁,就无法挽回,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一个女人,美色难留,美名更难保啊!对于那种轻薄男人,一定要慎之又慎才行啊!”
伊丽莎白惊诧地抬起头来,可是因心情太过沉重,没有答话。玛丽也不管这些,继续津津有味地对大家面临的邪恶事件进行道德说教。
第二天下午,贝内特家的大小姐二小姐终于可以单独在一起待上半个小时了。伊丽莎白接连不断地向姐姐问这问那,简也是迫不及待地一一作答。两人吁叹不已,伊丽莎白认为这事必定会产生可怕的后果,简也认为不是不可能的。伊丽莎白句句不离这个话题,说:“有些事情我还不知道,请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再把事情说得具体一些,福斯特上校怎么说的?难道说他们私奔之前就没有任何迹象吗?一定有人见过他们幽会。”
“福斯特上校确实承认,他曾经怀疑过两人间存在恋情,尤其是丽迪亚,可当时未能引起警觉。我真替他遗憾。对这事,他算是尽心尽力,关怀备至。他还不清楚他们没有去苏格兰的时候,就要专程赶到我们家,安慰我们。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快马加鞭赶到了这里。”
“丹尼确实肯定威克汉不会娶丽迪亚吗?他知道他俩私奔的动机吗?福斯特上校有没有找丹尼面谈过?”
“找他谈过。不过,丹尼矢口否认自己知道他们俩的计划,也不愿说出他自己的真实想法,甚至没有再提到他原先的推想,在这之前他还认为他们不会结婚呢。所以,鉴于这一点,我倒是希望别人误解了他的话。”
“福斯特上校来之前,我想你们没人怀疑过他俩是否会真正结婚吧?”
“我们怎么可能这样想呢?我只是感到有点不安,有点担心,总想着妹妹嫁给他会不会幸福呢?因为我知道,他以前品行不端。爸爸妈妈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所以他们只是认为这桩婚事太唐突了一些。凯蒂似乎了解的情况比我们多,她得意地声称,丽迪亚在给她写的最后一封信就说准备走这步棋了。似乎她知道他俩几个星期之前就好上了。”
“可是在丽迪亚上布莱顿之前她并不知情呀。”
“我想,那时候她还不知情。”
“福斯特上校似乎对威克汉没有好感,是吗?他知道威克汉的真实为人吗?”
“我得承认,他对威克汉的评价不及从前。他说这人行为轻率,生活铺张。而且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有人说他在麦里屯负债累累。我真希望这不是真的。”
“唉,简,要是我们对有些事情不那么守口如瓶,要是我们把了解到的有关他的情况告诉大家,这事或许就可以避免了。”
“情况可能会好些,”姐姐说道,“可是我们不顾别人此刻的心里感受,就揭他们以前的短处,似乎有悖于情理。我们那样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福斯特上校有没有重提丽迪亚给他夫人的留言呢?”
“他把那张留言条带给我们看了。”
简从皮夹里掏出那张留言条,递给伊丽莎白。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哈丽亚特:
明天早晨,当你发现我已远走高飞的时候,一定会大吃一惊,等你弄清我要去哪儿的时候,又一定会笑话我的。一想到你的惊奇样,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要去格里特纳格林。要是你猜不出我与谁一块儿跑了,那你就是个大笨蛋。在这个世界上让我爱的人只有一个,我想与他一起出走是不会受到伤害的。要是你不愿意,就不必给龙博恩传话,说我走了。我到时候会给他们写信的,当他们看到信的落款是丽迪亚·威克汉时,一定会倍觉意外的。这是一个多棒的玩笑!我直发笑,都笑得写不下去了。请代我向普拉特表示歉意,说我今天无法赴约与他跳舞了。请告诉他说我希望他了解情况之后原谅我,也请告诉他,我们下一次在舞会上相见时,我会十分乐意与他跳舞。我到格里特纳格林之后就让人来取我的衣物,但请让萨利收拾行李的时候,替我把那件细纱长礼服上绽开的一条缝给补一补。再见!代我向福斯特上校祝福。真希望你们能为我们干杯,祝我们一路顺风。
你友好的朋友
丽迪亚·贝内特
“好一个没有脑子的丽迪亚!”伊丽莎白读完短信,叫出声来。“这是什么信呀,在这个时刻亏得她写得出来。不过,这至少表明她对这次出走还是很当一回事的。不管威克汉以后可能诱使她做出什么事,至少也不是存心要丢大家的脸。可怜的爸爸!他当时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呀!”
“我从来没见过有谁震惊到他那样,整整十分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妈妈当时就病倒了。当时全家上下一片混乱。”
“哦,简,该不会有哪个在场的仆人当天就把这事了解得清清楚楚了吧?”伊丽莎白惊叫道。
“我不知道,但愿不会。不过,当时那种场面,要想保密也难哪!妈妈当时歇斯底里的毛病又犯了,我尽力照顾周全,不过恐怕还是做得不够。我心里充满恐惧,生怕出了什么乱子,几乎吓得我方寸全乱。”
“你已经尽心尽力了。你的脸色也不太好。要是我陪着你就好了。这一阵子全是你一个在操心着急啊!”
“玛丽和凯蒂表现也不错,我想,她们也想尽力替我分忧,可我又觉得这样对她们俩都不好。凯蒂身单力薄,弱不禁风,玛丽学习十分用功,不能占用她的休息时间啊!星期二爸爸出门之后,菲力普姨妈也来龙博恩,一直陪着我到星期三,她的善行起了大作用,给了我们很大的安慰。卢卡斯夫人也十分友善,星期三早晨大老远走过来宽慰我们,并主动提出如果我们有用得着的地方,她和她女儿们随时愿意效劳。”
“她还是待在自己家里要好些,”伊丽莎白喊着,“或许她是出于好意存心帮忙,可是遇上这样的不幸,还是与邻居们少见为妙。不可能让她们帮忙,她们安慰也只会增添难以忍受的痛苦。还是让她们站得远远的幸灾乐祸去吧。”
接着,她又问起了父亲准备进城之后,采取什么办法去寻找女儿。
“我想,他打算去厄普塞姆一趟,”简回答道,“就是他们换马车的地方,去找找马车夫,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了解一点什么。他主要的就是想弄清楚他们从克拉帕姆乘坐的马车的车号。他认为,那辆马车从伦敦来,上面载有客人,这一男一女乘客在这里换乘马车,可能有人注意到。所以他打算到克拉帕姆去打听一下。如果他能打听到马车夫把客人送到了哪一家旅店,他就决定到那一带仔细查访,相信还是有可能查出马车的停靠点和车号。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办法了。可当时他行色匆匆,情绪极不稳定,连这些都是好不容易才问出来的。”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早晨,全家人都盼望着贝内特先生的来信,可是邮差来了,却没有带来他的只言片语。虽然家里人都知道他平素慵懒,极少写信,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还是认为他会勤写信回家的。既然他没有信来,大家只得认为他是没有什么令人鼓舞的消息向家人报告,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希望能够获得确切的信息。加迪纳先生出发之前,也一心盼着他能有信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