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天我提醒妈妈?”伊丽莎白难为情地笑了笑,说道,“您说的不错,我以后可要学聪明点,不要那样做了。不过您也别以为他常来这里。这个星期我们邀请他多一些,这可全都是因为你们大驾光临。您是知道我妈的原则的,凡是她的朋友到访,必定要时刻有人陪伴。不过说实话,我以自己的名义担保,我一定会用最明智的办法处理问题。这下子您总该满意了吧?”
舅妈说她十分满意,伊丽莎白也非常感谢舅妈善意的提醒,之后她们就各自离去。在这种事情上给人提醒,却又没有招致丝毫怨恨,这实在堪为典范。
加迪纳夫妇带着简离开赫特福郡不久,柯林斯先生又来到了这里,不过,他这次是在卢卡斯家安营扎寨,所以对贝内特太太并没有带来多大的不便。眼看着他们的婚期已近,贝内特太太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也就死了心,竟然还不断酸溜溜地说着“祝愿他们幸福”之类的话。婚礼定在星期四举行,到了星期三,卢卡斯小姐前来辞行。贝内特太太好不容易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却又是阴阳怪气。当夏洛特起身告辞时,伊丽莎白一方面出于对母亲的行为感到羞愧,一方面又由于确实被当时的气氛所感染,陪伴着她走出了屋子。走到台阶时,夏洛特开口说道:
“我相信你会经常给我写信的,伊丽莎白。”
“你放心好了。”
“我还有一件事请求你,你能去看我吗?”
“希望我们能常在赫特福郡见面。”
“我一时还不太可能离开肯特郡。请答应我一定去亨斯福看我。”
伊丽莎白料想着去亨斯福也不会有什么乐趣,可是实在不便推辞。
“我的父亲和玛丽亚在三月份会去看我,”夏洛特叮嘱道,“希望你能答应与他们一道去。说实在的,伊丽莎白,我会跟盼望我的家人一样盼望你的到来。”
婚礼如期举行,过后,新郎新娘直接从教堂登上了回肯特郡的路,和以往一样,大伙儿少不了就这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一阵子。伊丽莎白很快就收到了朋友的来信。从这时起,她们书信往来不断,又恢复了往日的频繁联络,只是不再可能和以往一样相互之间畅所欲言地袒露心迹了。伊丽莎白每次写信,无不感觉到她们之间先前那种亲密无间、自由自在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虽说她仍然决定坚持写信给夏洛特,那也完全是念及旧情,而不是看在现在的什么情分上。她在收到夏洛特的头几封信时,心中还真充满热切的期盼,不过,那只是好奇心使然,她想知道夏洛特会对自己的新家怎么说,对凯瑟琳夫人如何评价,想知道她感到自己有多幸福。然而,读罢信后,伊丽莎白觉得夏洛特在信中所说的每条每点都与自己所预料的完全一样。夏洛特满纸都洋溢着喜悦,宛如自己生活在蜜罐之中,信中提及的一切无不值得称道赞叹。房舍、家具、邻居、道路,无不让她称心如意;凯瑟琳夫人举手投足,一言一语无不让人倍感友好和亲切。这与柯林斯先生所描绘的亨斯福郡和罗辛斯庄园的图景如出一辙,只不过稍显委婉一些而已。伊丽莎白觉得,她必须等亲自去看过之后才知道究竟。
简也给妹妹伊丽莎白写来一封短信,告知她们平安到达伦敦。伊丽莎白倒希望她再写信来时,能够谈谈宾利兄妹的事情。
她急切地盼望着姐姐的第二封信。正如所有急切的盼望一样,其结果往往都让人失望。简在城里待了一个星期了,却都没有见到卡罗琳,也没有收到她的来信。不过,她解释说,可能是自己从龙博恩给朋友的信由于什么意外给弄丢了。
简在信中接着写道:“舅妈明天要到那个城区去,我也会借机会逛一逛格罗斯维诺街。”
逛完格罗斯维诺街之后,简又来了一封信,说她见到了宾利小姐,她这样写道:“我感觉她的兴致不高,但见到我还是很高兴,还责备说,我到伦敦来都不通知她一声。当然我也问到了她哥哥,她说他一切都好,整天与达西先生在一起,连她们都难得见到他的人影。我发现她们要请达西小姐来用餐,我真希望能见她一面。不过我不便久留,因为卡罗琳和赫斯特太太还要出门去。我能肯定,我很快会在这里见到她们的。”
伊丽莎白看罢信,摇了摇头。她从信中所说的可以看出,要想让宾利先生知道简就在伦敦城里,除非出现奇迹。
四个星期过去了,简连宾利先生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她极力说服自己不要为此难过,但却再也无法对宾利小姐的这种漠然态度视而不见了。整整两个星期,她每天早上都在家里等待着宾利小姐的到来,每到晚上又要为她未能到来找出各种不同的借口。就这样等啊等,终于把宾利小姐给盼来了,可是,宾利小姐没待多久就走了,而且她的态度也与以前截然不同,这着实令简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她把当时的情况写信告诉了妹妹伊丽莎白,从中可以看出她是怎样的心情:
我最亲爱的丽兹,当我承认自己完全被宾利小姐的情意所迷惑时,我相信,在审人度物方面你十分出色,事情最终会以你的胜利和我的失败而结束。不过,我亲爱的妹妹,尽管事实证明你是正确的,我仍然认为,从宾利小姐以前的做法来看,我对她的信任与你对她的怀疑同样合情合理,并且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认为我顽固不化。我至今仍不清楚她当初为什么有意和我亲近,但如果这种情况再次发生,我相信会再被迷惑一次。卡罗琳是在昨天才来回访我的,在此之前,我没有收到她只言片语的消息。她来的时候,让人一眼就看得出她没有丝毫的愉悦之情,只是为自己没能早日来访敷衍地说了抱歉,语气生疏得很,只字未提希望再次见面的话,从每一方面来看,她都与以前判若两人。在她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痛下决心,不再与她来往。我虽然忍不住要责备她,却又不由得顿生怜悯之心。当初她对我特别要好,这事本身就是一个大错。我可以肯定,我们之间迈向亲密友好的每一步都源于她自身。而我之所以可怜她,一方面是因为她一定感觉到了自己行之不义;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相信她这样做全是出于替哥哥操心。我不必在此多作解释了。尽管我们都明白,这种操心是不必要的,但是既然她关心哥哥,也就能够轻轻松松解释她对我的所作所为了;既然他值得让妹妹去关心,那么她为他所表现出的一切关爱和担忧都是合情合理的,也是出于善意的。然而,我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诧,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她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因为如果她的哥哥真正有情于我,我们一定早就见面了。实际上,从她自己的言语中我听得出,她的哥哥知道我就在城里,而我们却未曾见面。可是她说话的态度又让人觉得,她自己都还拿不准她的哥哥是否真的已经倾心于达西小姐。真让人莫名其妙。要不是我害怕草率地作出结论,我忍不住想说,这里面大有玄机。可是我还是会努力消除那些令人痛苦的想法,只想那些让人愉快的事情,比如说你的关爱、舅舅和舅妈一贯的热心快肠。希望能早日收到你的来信。宾利小姐又提到了宾利先生不再回泥泽地别墅的事情,还说准备放弃那幢房子,不过似乎都不肯定。我们还是别提它。我很高兴你在来信中向我讲述了我们在亨斯福的朋友的事情,实在令人快慰。请你与威廉爵士和玛丽亚一起去看看她们。我相信你的旅行一定会舒心愉快的。
你的姐姐
这封信给伊丽莎白带来了一些痛苦,不过一想到姐姐不再会受骗,至少不上宾利小姐的当了,心情又不由得开朗起来。所有对她哥哥的期待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她甚至已经不再指望他会来重续前缘。每每分析一次他的人品,他的形象就会黯淡一分。伊丽莎白倒开始希望他会真的早日迎娶达西小姐,这可能既对简有好处,又是对他的惩罚。或许正如威克汉所说,达西小姐会让他为自己抛弃了真爱而后悔不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