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在变着法子安慰人，不过，对我们就不起作用了。”伊丽莎白说道，“我们吃亏并不是因为什么碰巧的事情。一个年轻人，命运本来就该自己把握，却听任亲友的摆布，把一个几天前还热恋着的姑娘忘得干干净净。您能说这是常有的事吗？”
“你所说的‘热恋’太老套了一些，也太笼统含混了一些，我没怎么弄明白。人们往往对相识不到半小时产生的感情跟一段真正的挚爱一样，都用这点描述。请告诉我，宾利先生到底爱简爱到什么样的程度？”
“我还从来没见过谁比他更一往情深了，当时，他对别人越来越疏远，而独独对简着迷。他们每相遇一次，事情就明朗一分、显露一分。他举办过一次舞会，却得罪了两三个年轻姑娘，因为他根本就不邀请她们跳舞。为这事我还提醒过他两次，可他却不听。您说，还有什么迹象比这更说明问题呢？这种为了一个人而怠慢众人，不正是爱的基本表现吗？”
“噢，是的。我想他的确是心怀那种挚爱。可怜的简！我真替她难过。凭着她那性格，恐怕很难短期内振作起来。要是这事落在你身上就好多了，丽兹，要是你，可能就会一笑了之。如果她跟我们回去住上一阵子，你觉得她会好些吗？换换环境可能会有所帮助。走出家门，放松一下，也是不错的。”
伊丽莎白听到这个提议，喜不自禁，心想姐姐一定会欣然接受的。
加迪纳太太又补充道：“我希望她能去，不要因为担心碰上那位年轻人而受影响。你知道，我们和他住的城区不同，交往的人群也不同，并且出门不多，根本不可能碰上他们，除非是他专程上门看她。”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的朋友达西先生正时刻监控着他呢。怎么可能让他到这一个区域探望简呢？我的好姨妈，您想到哪儿去了？达西先生可能听说过慈恩教堂街这样的地方，可要是真去一趟，他会觉得身上沾染的污垢一个月都难清除干净，况且在这类事情上，宾利先生绝不会避开他而单独行动。”
“这样说来，那就更好了。我希望他们千万别见面。可是，简不是和宾利的妹妹通信吗？她难免会来串个门吧？”
“她巴不得与简断绝往来呢。”
伊丽莎白在说明自己观点时语气尽量肯定，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她还一口咬定宾利先生不想见姐姐，虽说这样她还是忐忑不安，因为她经过反复思忖，最终还是认为这件事并不是已经完全无望。她觉得，宾利先生对简也可能旧情重燃，他的亲友们的阻挠也可能被美貌迷人的简在他心中已然产生的持久影响所战胜。有时候她甚至认为这极有可能。
简高兴地接受了舅妈的邀请。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全然没有考虑到宾利兄妹的事儿，只是希望卡罗琳没有与哥哥住在一处，这样她就可以偶尔在早上和她待上一会儿，又不会遇见她哥哥。
加迪纳夫妇在龙博恩待了一个星期，少不了和菲力普一家、卢卡斯一家，还有那些军官们应酬一番，没有一天空闲。贝内特太太悉心款待弟弟和弟媳，没有一顿是只有家里人在一起吃饭的。只要是在家中吃饭，总有几名军官一同用餐，当然每次都少不了威克汉先生。每逢这种时候，伊丽莎白都要对他热情称道一番，这不免让加迪纳太太心中起疑，在一旁暗自观察起这两人来。就她看来，他们倒不像是已经彼此暗恋了，只是相互存有好感而已，不过单单这种好感就已经让伊丽莎白有点坐立不安了。于是加迪纳太太决定在自己离开赫特福郡之前，要好好地和伊丽莎白谈谈这个问题，要告诫她就这样放纵这种关系的发展未免草率。
而对于加迪纳太太，威克汉自有一套取悦的办法。这全然不同于他一贯的做法。大约十多年以前，当时加迪纳太太还没出嫁，她曾在德比郡威克汉生活的那一带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那儿有很多他们共同认识的人。自从达西的父亲五年前去世之后，威克汉虽然在那里住的时间不多，却仍然能够为她提供一些有关老朋友的较新鲜的消息，有很多是加迪纳太太本人无法了解到的。
加迪纳太太曾经见过彭伯里豪宅，也久仰已故的达西先生的大名，因而这就成了他们一个谈不完的话题。威克汉对彭伯里的描述细致周详，加迪纳太太则在心里与记忆中的彭伯里进行比较，对彭伯里已故的主人的人品大为赞叹，她自己怡然自乐，威克汉也欣慰不已。而当威克汉向她历数小达西先生对他的羞辱虐待行径时，她极力从记忆中搜寻着人们传说的有关这位先生小时候的性情之类的信息，说不定还会印证自己刚刚听到的情况呢。终于她十分肯定地说，她记得以前就曾经听人说过，这位菲茨威廉·达西先生小时候就高傲自大、性情暴戾。
第二十六章
加迪纳太太在一个四下无人的机会，不失时机地给了伊丽莎白一些善意的提醒。她语重心长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又继续说道：
“丽兹，你是一个明事理的姑娘，不会仅仅因为别人劝你不去爱而非拗着去爱不可。所以，我不妨开诚布公。说正经的，我是希望你小心为妙，不要自己陷入情网，也不要引诱他陷入其中。一段没有财产的爱情是一种轻率的行为。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成见，他是个非常风趣的年轻人，如果说他获得了他应有的那部分财产，我倒是认为你做得再好不过了。可是事实上，你可不能想入非非呀。你有头脑，我们也都希望你多用点心思。我清楚，你爸爸对你寄予厚望，指望的就是你果断的性格和良好的品行。千万别让他老人家失望。”
“我的好舅妈，您说的有点严重了。”
“是的，我也希望你能把这事看严重点。”
“那好吧，您也不必为我紧张了，我会管好我自己，也会提防着威克汉先生一些的，只要我小心提防，他是不会爱上我的。”
“伊丽莎白，你现在就不太严肃了。”
“请原谅，我再解释一遍。眼下，我并没有爱上威克汉先生，绝对没有。不过，他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男人，可以说是无与伦比。如果他真的对我钟情……我想他最好还是别爱上我为好。我觉得这事有些荒唐。……噢，那个达西先生真可恶……我父亲对我的评价实在让我感到荣幸，我怎么会忍心辜负他？可是，我父亲对威克汉先生有所偏心。总之，亲爱的舅妈，我要是让你们中任何一方不开心，我都会感到十分难过的。我们每天都看得到，年轻人只要相爱，就很少会有因为没有钱财而不去谈婚论嫁的，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保证我自己为情左右的时候，就一定比这许许多多同行人明智呢？甚至说，我又怎么能知道一味拒绝就一定明智呢？所以说，我能向您保证的就是，我不会仓促行事。我不会匆匆忙忙就认定自己是他的第一人选，与他相处时，我会打消一切杂念，总之，我会尽力做好的。”
“或许你应该冷落他一些，别让他来得太勤。起码你不要提醒你妈妈邀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