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怎么笑就怎么笑吧，反正我不会因为你取笑就改变想法。亲爱的丽兹，你只要想想，要说达西先生以这样的方式对待他父亲十分器重的、并且答应供养的人，那就是对达西先生羞辱，往他脸上抹黑。这不可能！一个具有起码人性的人，一个懂得尊重自己人格的人，是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难道说他最亲密的朋友也被蒙骗得如此之深？不，不可能。”
“我宁愿相信宾利先生上当受骗，也不愿相信威克汉先生昨天晚上会编造出那一段个人历史。那些人名、事实，还有一切他说得是那么自然。如果事实不是这样，那就让达西先生来辩解。还有，他说话时，脸上没有半点说谎的神色。”
“这事太复杂了，太棘手了。——真不知该怎样去想才好。”
“请原谅，我认为这事好想通。”
可是，在简的心里，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如果宾利先生果真受了蒙骗，那么当骗局拆穿时，他一定会极度痛苦。
两位姑娘在矮树林里正谈得起劲，有人来叫她们，说有客人到了。原来正是她们刚刚谈论的人。宾利先生和他的姐妹这次是特意来邀请她们去参加即将在泥泽地别墅举行的舞会的，这场盼望已久的舞会终于在下星期二就要举行了。宾利两姐妹与好朋友简再次相见，喜不自禁，说几天没见如隔三秋，还反复询问分手之后简都在做些什么。她们只顾着与简说话，对贝内特一家极少理睬；她们尽量能够不和贝内特太太说话就尽量不说，与伊丽莎白也不多说，对其他人更是根本不睬。不一会儿，她们就起身告辞。她们起身太急，连自己兄弟也大吃一惊。她们拔腿就走，似乎急着要避开贝内特太太的客套礼节。
一想到要到泥泽地别墅跳舞，贝内特太太和女儿们乐不可支。贝内特太太心里琢磨着，这舞会想必是为取悦于自己的大女儿而举办的，更让她受宠若惊的是，宾利先生亲自来府上邀请，而不是派人送张礼节性的请柬。简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幅快乐图景；可以与两位朋友共度良宵，还可以尽享宾利先生的殷殷眷顾。伊丽莎白也充满了愉快的想象，想到自己可以和威克汉先生一曲接一曲地跳舞，想着从达西先生表情和眼神中印证心中的一切疑点，在凯瑟琳和丽迪亚的心目中，她们的幸福和快乐却并不寄于某一件事或某一个人身上。尽管她们也像伊丽莎白一样，想象过要和威克汉先生跳上半晚上的舞，可是要让她们玩得尽兴，光有一个威克汉先生是不够的，因为不管怎么说，舞会毕竟是舞会。甚至连玛丽也向家人保证了，这场舞会她决不会拒绝。她这样对家人说：
“我只要把每个早晨的时光把握好就够了。我想，偶尔参加一些晚会也不会浪费时间。社交生活对人人都有吸引力。我也和很多人一样，认为每隔一段时间娱乐一下、放松一下也是可取的。”
伊丽莎白此刻的兴致极高。尽管她平常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与柯林斯先生多说一句话，可是这时，她也忍不住询问他是否打算接受宾利先生的邀请，并且还追问，如果接受邀请，他是否认为这样做合适。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毫无顾忌，哪怕是被大主教或者凯瑟琳·德·波尔夫人指责也要去跳舞，决不害怕。他说：
“我认为，一个有身份的年轻人为高尚人群举办的这样一场舞会，绝不会有什么邪恶倾向。我不但不反对去跳舞，而且还希望我的几位漂亮表妹到时候多多赏脸呢。借此机会，我特别邀请您：伊丽莎白小姐，到时能和我跳上前两曲。我想我优先邀请你，大表妹简会认为这是一件正当事情，而不是对她不敬的。”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给完全误解了。她本来一心想着要和威克汉先生跳前两曲舞的，不想却杀出了一个柯林斯先生。看来，她抒发激情选错了时候。然而，事已至此，威克汉先生和自己的欢乐时光只好往后推一推了。无奈，她还是尽量大度地接受了柯林斯先生的邀请。但是，她对他的殷勤献媚感到不快，她隐隐感觉到，这种殷勤里包含着某种更深的含义。她首先意识到的是，柯林斯从姐妹几个中选中了自己，想让自己去做亨斯福教士楼的女主人，要让自己在罗辛斯庄园缺少合适的人手时去陪着打打牌。她很快更加坚定了这种判断。她眼里注意到，柯林斯对自己越来越殷勤，耳朵里听到他不断地赞美着自己的机智和活泼。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的影响感到惊愕不已，不过没有丝毫的惊喜。很快，从妈妈的言语中，伊丽莎白感觉到，她如果能与柯林斯结婚，对妈妈来说是一大幸事。不过，伊丽莎白装作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任何回答都可能导致一场严重的纷争。或许柯林斯先生永远也不会主动求婚，既然没有，现在为他争吵也无益。
要不是有一切泥泽地别墅的舞会可以准备准备，谈论谈论，贝内特家的几个小姑娘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可怜呢，因为从接到邀请的那天到舞会那天，雨就一阵接一阵地下个没停，害得她们一次也没去成麦里屯，没见着姨妈，没看到军官，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就连舞鞋上的玫瑰花结也还是请人代买的呢。伊丽莎白也发现自己的耐性受到了挑战，因为这天气妨碍了她与威克汉先生深交。对丽迪亚和凯蒂来说，能够挨过这难耐的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星期一，全是因为星期二的舞会。
第十八章
伊丽莎白走到泥泽地别墅的客厅，放眼望去，那些红制服聚在一起，唯独不见威克汉先生，她这才开始怀疑他没有参加晚会。回想起他先前说过的一些事情，她不免有些担心，但这并没有动摇她的信心，她相信一定会在这里见到他的。本来，她这次精心妆扮了一番，兴致勃勃地准备来征服那颗心，自信用一晚上的时间足以赢得这场角逐。可是一瞬间，她心头陡然升腾起一阵怀疑，会不会是宾利在邀请军官时为了让达西高兴，有意漏掉了威克汉呢？其实，事情并非如此。在丽迪亚急切的追问之下，他的朋友丹尼先生宣布了他没有到场的真相，说他前一天进城办事，现在还没有回来。末了，丹尼先生还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我想，要不是想着要回避一下这里某位先生，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去办事的。”
他的这句话，虽说丽迪亚没有在意，伊丽莎白可是留心了。这使她坚信了自己最初的猜测是正确的，威克汉先生未能来晚会完全应该由达西负责，这种突如其来的失望更加深了她对达西的憎恨之情。因此，当达西正在那一刹那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向她问好的时候，她显得十分无礼。——对达西的好感与和气就是对威克汉的伤害。她下定决心不去搭理达西，带着几分怨气地扭头走开了，甚至跟宾利先生说话时也都没几分好气。谁让他的盲目偏袒惹怒了她呢？
可是，伊丽莎白天生脾气就好。尽管她对这个晚上的每一个憧憬都被破坏殆尽，她心中的阴霾也会很快烟消云散。她一见到阔别了一星期的夏洛特·卢卡斯小姐，就把自己的惆怅一古脑儿地倾吐出来。末了，她的话题又转到了表哥身上，把表哥的古怪表现也告诉了她，并特地把柯林斯指给她看。舞会开始了，开头的两曲舞又让她的情绪沮丧起来。这是招人羞辱的两曲舞，柯林斯先生笨拙而又呆板，只会嘴上道歉，不会脚下留神，经常走错步子都意识不到，真让人讨厌，这两曲舞让她大感丢脸，十分难堪。伊丽莎白终于从他手中解脱出来，不由得感到欣喜若狂。接下来，她与一名军官跳起舞来，跟他谈到了威克汉，听说他受到人们的普遍爱戴，心情为之一爽。舞曲终了，她回到了夏洛特小姐的身边，两个人又聊了起来。这时她猛然听到有人向她打招呼，原来是达西先生。达西先生礼貌地请她跳个舞，这着实让她深感意外，不知所措，竟然答应了他的请求。跳完舞，达西立即走开了，伊丽莎白却又自责起来，怨自己糊里糊涂，不讲原则，夏洛特在一旁安慰她。